把一切的不美好，埋在昨天里。

（1）余生与一场灾难的开端

希望我永远不会后悔，与你的相遇。

其实现在来写董宇航的故事，难免有些不客观，毕竟很多的事情都才刚刚发生，甚至历历在目。

只是现在写，有现在写的好处，事情的感受更真实，更深刻，若干年之后读起来，也会多一丝局外看局中的明悟。

也希望这个故事，可以一直写下去，写到生命的尽头。

张阳昨晚突然说：余生，有个值得想念的人，足矣。

余生，正是我和宇航相识时，他的QQ昵称。

余生，不再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四个字，是他的头像。

刚闹翻的时候，见到任何东西，都能想起宇航，如今过去了两个多月，这种感觉淡了许多。

但，余生，我依然在想念你。

希望你知道。

2018年3月21日的晚上。

我们在川乡百味吃完饭之后，宇航跑去操场，继续他的国护队训练。

而我和国仁、徐林，慢慢走到了操场，看他的训练。

这应该是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看他的训练了吧，只是上两次的时候，我们还没有闹翻，那时的他，还那么热情，还有一丝惊喜。

如今，只剩下了防备和冷漠。

我跟随他的脚步，在场上走着，看着那整齐的队列，17级的国护队员的身影。

操场黑沉沉的。

所有的人影，都恍惚的不真实。

仿佛人生。

我们的一生，朋友来了又还，就像我说出来之后、被宇航重复过的那句话：

并不是每片叶子都在秋天凋零，这世间总有一些人会先走。

只是，本心里，不希望那个人是宇航。

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真心。

而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真心。

第一次与宇航相识，就是在国护队的活动中。

那是2017年9月21日，正好半年前。

整整6个月。

这6个月，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内心的波涛，比10年、20年，似乎都来得更猛烈。

我，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生命。

那天晚上其实是有一个聚餐。

周四，9.21，下午课四节，上的一般累。

后来追忆时，才发现那天下午，第一次加了国仁的QQ。

晚上，跟文理林林小白小芬一起去巴蜀人家吃饭，徐林请客，205。

饭菜水平就不点评了。

很久没有跟四小一起活动了。

上学期的时候，因为学习的事情，两次解散了黑白光胖丑群，还删掉了除壮壮外的几个人。

只是删完之后，马上又加了回来。

对他们的人，我一直是很喜欢的，只是受不了他们不喜欢学习的样子。

怎么说都没用。

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大一大二拼命玩，以后要买多少单！

无奈。

回来，小胖妹有事，要去开会，就把我抛弃了。

她这整个学期，一肩挑了班长、校级、院级学生会办公室主任。

她简直超神。

但是，她的心脏，她的学业，是否真的能够受得了？！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

只能任由她去做。

我有点不高兴，美好的五人组生活，被那些公务拆散了。

吃完饭，也就是7点来钟，到我走之前还有2个多小时。

不知道去做什么。

文理硬把我拉回了宿舍。

他虽然有点小滑头，对我其实一直是不错的。

然后我看他穿上了全套军装，去新生那里扫楼装逼。

壮壮一直陪着我。

扫楼挺有意思的。

就是去各个新生自习教室做宣传，为国护队招募大一新生。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董宇航。

真帅！

一身仪仗队的帅气军装，182的身高，而且那时他刚刚在暑假打工结束，是最瘦的时候。

有腰，非常细的腰。

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不凡。

往讲台上一站，行军礼，太帅了！

他们几个人分了两组，宇航跟文理分在一组，我就随着他们一起上下跑。

路上，还一直在跟他们国护队的15级领导陈志强聊天。

说实话，那时候，根本没想到，我和宇航以后会有这么多故事。

没想到。

谁，又能真的明白，命运。

那一晚的最后一站，他们在护理学院新生达人秀（新区阶301）上亮相，然后我也在里面听了很久，还拍了几张照片。

那是一个很湿热的天气。

我只穿了短袖。

而他们是全副武装，全套仪仗队服装。

那个热啊！

所有的高大上，背后都是汗透的衣衫。

他们好不容易从热爆的会场里出来，走到阳台上乘凉。

汗湿的帽子也拿了下来。

我问壮壮，那个男孩叫什么？

他说不记得了，——壮壮大一时曾经在国护队训练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肢体太过不协调，被刷掉了，哈哈。

他说大概姓牛吧。

于是我走了过去，问了一句：你是姓牛么？

他很惊讶。

他热情的迎上来，说他不姓牛，姓董。

啊。我很惊讶。我也姓董啊，我母亲姓董。

咱们是本家啊！

于是，我们的手就握在了一起。我都不舍得松开，很多年没有遇到这么热情的人了。

我那时以为，那种东西叫温暖。

两个月前，7月27日，我在北京。

前一天母亲跟我视频的时候，告诉我肚子上突然出现了瘀斑。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此前两个来月，母亲身上就容易磕碰出瘀青，家人一直没有在意，但肚子上是不会有磕碰的啊！

我叫母亲赶快去医院检查。

27日的中午，母亲把检查结果告诉了我。

是血小板低，只有18。

而正常人是125以上。

我当时虽然不太明白，这个值这么低的意义，但还是感觉到了紧张。

同屋的小黄直接跟我说，你赶快回家吧。

他们都是学医的，我信他们。

跟老师那边说明了情况之后，放下手头的工作，我当天就买高铁票回了合肥。

母亲第二天住院。

第一次住院是在省立医院西区。

还是父亲辗转找了很多人，才安排了床位。

找不到熟人，医院都住不上……

虽然是加床，但起码不是在走廊上，而是在走廊尽头。

住院之后是一系列的检查，抽了很多血。

还做了骨穿。

住进去之后，看着母亲的手和身上，到处都是瘀斑，我才了解到，血小板这么低，到底有多危险。

因为血小板持续降低，医院直接给了病危通知书。

我母亲一直说，感觉像在做梦。

这场噩梦，又何止她一个人在做。

直到今天，这场梦，也没有真的醒来……

拿到病危通知书之后，我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同病区的病友，都是血液方面的重疾。

白血病，再障，淋巴瘤，血友病……

同屋的那个小女孩，一直在做最重的化疗，吃各种药物。

她和她的爷爷的影像，应该会在我的脑海中存在很多年，很多年。

一根毛发都没有，瘦骨嶙峋，每天就是在拿手机打游戏。

曾经好过几年，上了学，后来又恶化了。

一直在治疗，父母在外打工负担她的医药费。

又给她生了一个妹妹。

爷爷一直一个人在照顾她。

爷爷，一直那么坚强。

乐观。

而小女孩，只剩下了冷漠。

那几天，我都小心翼翼搀扶着母亲。

包括上厕所……

她的血小板那么低，我问医生能不能先补一点血小板，先度过危险期。

医生说，哪里有血小板可用？就算低到10以下，都未必有血可用。

晚上的时候，父亲陪护，我一个人回家。

回到家里，根本无法入睡。

害怕。

我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晚上不敢入睡。

早上早早醒来。

醒来就去医院。

那个夏天，是我人生最难熬的寒冷。

后来我替换了父亲，我说，只有在医院，随时能照顾母亲，24小时在她身边，我才能睡得着。

母亲治疗之后，病情有了好转，血小板升到了20之上。

医生让回家。

可能是床位紧张吧。

离开之前的那个晚上，发生了很多事。

小女孩下午跟爷爷吵了一架，哭得一塌糊涂。

说不想治了。

傍晚的时候，同病区有患者脑出血，拉过来急救。

一直有女人的哭声。

传来的消息，一会说是没救活，一会说是还没死。

最终应该是走了……

那一晚，似乎是走了两个人，同一个病区。

那女人的哀嚎声，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半夜的时候，又从亳州转院来了一个胃出血的患者，狂躁，疯闹了一夜，搞得所有人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我们全家收拾完，赶紧出院了。

逃离了那个地方。

之后，每隔2、3天，3、5天，母亲就要检查一次血常规。

升了两周之后，又开始了下跌。

我托学校附院的老师，找到了省立医院。

住进去之后，血小板最低时，只剩下了12。

噩梦，还在继续……

（2）第二次住院与简单的温暖

这世界，真实而不完美，不适合处女座。

……

遇到宇航的那个晚上，离7月27日，正好过去了2个月。

宇航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跟徐林一样，喜欢摸人的手。

他一直摸我的手，跟我自然亲近。

我们都是董家人，于是留了联系方式，顺便认了亲。

他说，他不希望别人在写他的名字时，就是董宇航三个字。

那样太冷冰冰了。

于是，我在记下他名字的时候，在昵称后面加了三个字——本家弟。

董宇航本家弟。

那天是2017年9月21日，我应该会一直记得吧。

从那一天起，命运的齿轮悄悄拨转，将我的人生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没想到宇航是这么健谈，而且温柔可爱的男生。

他说自己是滁州明光人。

我想起文理也是滁州人。

他是独生子，女朋友在上海，医软专业学生。

他说自己会散打。

我很好奇，说以后有机会，让他打给我看。

可是他的手是那么柔软，既不像干农活的，也不像练武的人。

我们离开大楼之前，一起合了影。

合影的时候，他还搂了一下我的腰，但是马上又把手缩回去了。

这个细节，他自己也一直记得。

后来问过他为什么。

他说，一开始就是习惯性的，后来觉得可能不太礼貌，就缩回手了。

之后，我们一起回宿舍，我看了一眼他的宿舍，九楼最顶西头。931。

我去文理宿舍，跟文理林林聊天，心里一直记挂着宇航。

八点半的时候，我们几个一起下楼喝奶茶，顺便送我去赶校车。

也特地叫上了宇航。

不知道宇航会不会来。

他可能是犹豫了一下吧，还是来了。

路上一直拉着他，搭着肩。

他换了一件衣服，没有再穿那身特别厚重的帅气军装。

哈哈。

我们一起到地下超市打牌，喝奶茶。

斗地主，连续四牌，居然都是地主赢了……

之后他们三个送我上校车，一路聊得很开心。

那天晚上，我的日记写了这么一段话：

好喜欢这样的小孩。感觉生命充满惊喜和阳光，虽然下着雨。好开心。

后来知道了，其实那不是他第一次注意到我。

2016年10月11日，国护队2016级第一次会员大会，那天晚上我也是跟徐壮、文理吃完饭，喝完酒之后跟他俩一起跑去了会场。

而且遇到了陈志强，跟志强在会场第一排坐着聊了一会天。

当时宇航就在徐壮身边，坐在最后一排。

只是我那时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而他注意到我了。

他以为我是学长，还问了旁边的同学，那个人怎么说话那么大声。

旁边的同学说，那应该是老师吧。

原来那是我们俩人生的第一次相遇。

而且，后来我还真找到了一张当晚的照片。

我们俩，真的在那晚同框过，我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差一个徐壮。

而如今，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如天地永隔，日月相望……

母亲在8月下旬的时候，再次住院。

这次受的罪更大。

每天抽那么多血，抽完之后要按压针眼很久，才能保证不再出血。

我还记得那间病房，特别吵。

因为正好对着护士站，而且玻璃门始终敞开，每天都很喧闹。

那几天，白天我在病房陪护，晚上父亲接替我，他帮母亲洗漱比较方便。

张阳弟正好在省立实习，来了几次，看望我母亲。

还有王建的小妹王娟，她是省立的护士，把饭卡借给我用，这样母亲能吃到相对干净的饭菜，每天回家做饭再送过来是不现实的。

她还给我母亲买了好几次水果。

真心谢谢小妹。

病房里患者来来去去，一个六人间，还有一张加床。

因为大家的病症都不轻，互相之间也很难有好的心情对话。

唯一一次我拿手机给母亲放一段音乐听，解解闷，还被对床的陪护——一个30来岁的女人，直接说了不要开音乐，影响她母亲休息。

印象最深的只有斜对面床的老爷子，八十来岁了吧。

各种基础性病症。

血小板少得可怜。

每次抽完血，按半小时都止不住血，那血流得让路人都不忍看。

人活着，大约都是一种修行。

遇到各种人，遇到各种事。

吃的苦，享的福，到老了，都只是一点模糊的回忆。

从血液里，一点点流逝掉……

母亲每天还是一瓶一瓶的激素类药物，护胃药点滴。

母亲的胃口也很差，我和家人却不得不多吃一点，让自己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这一次大家都坦然了很多。

即使最低的时候，血小板只剩下12，大家也再没有第一次的恐慌。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吧。

特别容易习惯。

习惯好的，习惯不好的，然后习以为常。

还是跟第一次一样的治疗方法，但是主治医生说，第一次的诊断是有一些模糊性的。

不一定是免疫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不能排除骨髓的问题，MDS等。

于是又做了第二次骨穿。

2018年的3月份，又做了第三次骨穿。

始终也无法确诊。

这次依旧是5天就出院了。

赶在了我生日的前一天。

好了没有？

不知道。

茫茫未来……

9月28日。

第一次跟董宇航吃饭。

那天晚上，烤鱼坊。

宇航来的比较迟，他是一个特别客套的人，应该是犹豫了很久，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他一直比较怕老师，像小学生一样。

他是武术协会散打教练，那天晚上要做社团汇报，散打这边其他的人都上课去了，只有他先去做了汇报。

汇报之后，因为我的盛邀，他才跑来陪我们一起吃饭。

7点多的时候，他回了一条信息：楠哥你们吃吧，我跑过去还要耽误一回时间。我就不去了吧。

不过后来还是来了。

来了之后就特别客气，客气到所有人都很尴尬的程度。

可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吧，放不开。

其他的细节都不记得了。

那天也没有拍照。

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拍照。

吃完饭，他们一起送我上校车。

我刚刚上校车，就给他们发了一条信息：宇航弟，能请你吃饭，我很开心的。下次继续，多交流，多吃。等你们以后牛逼了，我可请不动你们，趁着你们现在还读书，一点简单的交流，大家就质朴的满意了。哈哈。

我说的都是实话。

等毕业了，大家天各一方。

到时候，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不一样，不再有交集了，他们会有新的社交圈子，而且都比较社会，学校里这些最单纯、最干净、最不功利的聚餐玩耍就很难再有了。

即使见面了，也不知道该谈什么？

家庭，赚钱，政治，还是吹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我们没法把两个生命，永远捆在一起。

夫妻尚且各自飞，何况萍水相逢的朋友。

宇航是一个一直很佛系的人。

他相信随缘。

他最神奇的一点，也是我始终不能理解的一点就是，他永远不对我发火！

无论闹成什么样，无论我说了多重的话，做了多残忍的事，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任何一句重话。

甚至我唯一一次见到他发火，大声对人说话，是在他前女友闹事的时候，他为了维护我，对他前女友发了火。

他对同学、朋友，对我，都是始终温和着的。

即使是非常愤怒，也全都自己忍了，消化了，压住了。

那天晚上，网名还是余生的宇航，这样回复我：不不不，南哥说笑了哦。能认识一场我就很开心了，不存在什么以后怎么样的。能认识南哥就是缘分，跟大家在一起跟好，这个跟以后没有关系。无论什么时候，感情的本质还是一样的，我就很简单的这么认为。嘿嘿，南哥在车上休息会，晚上天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哇。

他的QQ里，对我的备注是李老师。

李老师的回复是：有道理! 哈哈。有缘遇到就是开心的事情。

我也相信，无论世界如何变化。只要是真的感情，是始终不会变的。

只要是双方的情谊相联系，而不是单方面的感情付出，感情的本质始终是一样的。

多少年之后，见到了，还是一样的开心。

就像我八年不见许仙，还是会抱住这个小胡子。

24年见到小梁，依旧亲切如初。

余生，这个可爱的小孩，虽然那时相处不深，但给我的都是最简单的温暖。